作者 | 袁斯来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编辑 | 苏建勋
当光伏行业中，上游硅料和下游组件价格都在下跌时，有一个上游环节却在逆势上涨。
3月，隆基绿能官方网站公布硅片最新价格，几种主要产品价格涨幅都超过3%。
硅料因为产能释放，价格比2022年高点已经跌去一半。因为几家龙头的闭门会议，硅料在春节后勉强稳住了下跌趋势。但不可否认的是，硅料的产能已经不再供不应求。
硅料价格平稳后，硅片价格反而上涨。隆基绿能对此的解释，是“石英坩埚的紧缺影响了硅片生产。”
在单晶硅片生产中，石英坩埚是必不可少的容器。它因为纯度高、耐高温被用于盛装熔融硅，是关键的辅材之一。目前，行业内还没有找到能完美替代石英坩埚的容器。
当光伏和半导体行业需求井喷时，石英坩埚产量却没有同步增长。石英坩埚主要由高纯度石英砂制造，这种原料只能从极少数地域获取。
外界很少知晓，无论半导体还是光伏硅片行业的产量，都和美国北卡罗来纳州一个2000多人的小镇相关。这里盘踞着全球最大的两家高纯度石英砂商企业，垄断了全球一半以上的市场。可以说，这两家公司是否扩产，直接关系着硅片的供应量。
高纯度石英砂是石英坩埚的主要材料，占了成本的70%。但全球只有极少地区产出高质量石英矿石。
全世界绝大多数高纯度石英砂，都来自于美国阿巴拉契亚山脉的斯普鲁斯派恩小镇（SprucePine）。
斯普鲁斯派恩小镇，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它的诞生纯粹是自然界的偶发事件。3.8亿年前，斯普鲁斯派恩发生了极其独特的板块运动，产生的高温融化地底深部的岩石，化学反应后形成了石英和云母等组成的白岗岩。
正因为这里的板块运动独特，所以产生的矿床规模大、流体杂质少且运输方便，在世界范围内可以说独一无二。挪威、澳大利亚、俄罗斯等国都发现了石英矿脉，但是纯度和规模远不如斯普鲁斯派恩矿，而且很多还在勘探阶段，离生产还很远。
上世纪70年代，美国公司一家小型玻璃砂矿业尤尼明（Unimin，后整合进比利时矽比科集团）拿到了斯普鲁斯派恩矿床的采矿权。当时它并不知道自己会成为垄断行业的巨头。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只对这里的云母和宝石感兴趣，直到上世纪80年代半导体行业兴起，石英砂价格才水涨船高，被称为“白色黄金”。
高纯度石英砂，图片来自网络
而尤尼明也因为有资格开采斯普鲁斯派恩的白岗岩矿床，开采、加工一条龙，一度垄断了高纯度石英砂90%的份额，还直接定义了石英砂的标准。
直到2011年，挪威的天阔石（The Quartz Corp，简称TQC）公司通过复杂的并购，拿下斯普鲁斯派恩的采矿权，才算打破了尤尼明公司的垄断。
而中国的石英股份是除了尤尼明和天阔石之外，唯一一家能制造高纯度石英砂的企业。但石英股份没有自己的矿床，原料主要从印度、美国等国进口。
但石英股份还没办法做出最顶级的石英砂。光伏坩埚用的石英砂分为内、中、外层，石英股份的产品基本只能用作外层和中层，最内层的透明层因为直接和硅液接触，对材质要求更高，目前还是只能使用尤尼明和TQC的石英砂。
可以说，这两家公司决定了硅片产量的上限，只要尤尼明和TQC不扩产，硅片价格也很难下降。
光伏行业火热之下，石英坩埚的价格也节节攀升。然而，尤尼明和TQC对大幅度扩产兴趣并不大。
尤尼明是一家极其神秘低调的公司。尤尼明在高纯度石英砂行业占绝对主导地位，但它只有500多个员工，一年收入达到1.5亿美元。它从不曝光于媒体，为了保护生产数据，就连矿产研究实验室的研究人员想去矿山都不被允许。
为了分散信息，尤尼明会找不同的供应商购买零件。负责维修的承包商从进入加工产的那一刻到走到自己的工作地点，全程需蒙眼。
从雇佣到运营作风，都可以看出这是一家谨慎保守的公司。光伏行业这几年增长并不能刺激尤尼明轻易改变经营轨迹。
斯普鲁斯派恩的白岗岩。图片来自TQC官网
半个世纪以来，尤尼明都有半导体行业稳定的客源，这部分需求也占了6成以上，而且价格也比光伏用的石英砂贵一倍。
石英砂只在岩石中占很小一部分，属于伴生矿。尤尼明主业是加工云母和长石，如果要加大石英砂开采，反而会增加主营产品的库存。对尤尼明来说，多挖石英吃力不讨好。
更重要的是，石英砂的开采和制造过程高能耗、高污染，其中一步就要用到会产生大量废水的强酸氢氟酸，政府也很难批准这类扩产需求。
而且，石英为不可再生的矿石，客观上要求尤明尼和TQC更保守。即便按照现在的开采速度，尤明尼和TQC足以坐拥矿脉安稳几十年。如果贸然扩张，只会减少自己的企业寿命。
海外双巨头温吞水地出货时，国内的石英股份成了唯一还有些增量的企业。石英股份的矿石多来自于印度，短期内能保证稳定供应，但五年甚至十年后对方是否会坐地起价，又是否被竞争对手截胡，都是未知数。矿石来源的不确定性，也让石英股份不敢盲目加产能。
硅片价格上涨背后，其实反映出产业链的某种脆弱性。当这个行业的关键辅材只能依赖自然界某种不可再生资源时，它的扩张也必然碰到障碍。
36氪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