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看到这么多内地人,你们都是来旅游的吗?疫情之前也没这么多,快赶上97年回归的时候了。”操着一口还算流利普通话的香港出租车司机开玩笑地说。
(资料图)
我告诉他此行是来参加一场大型Web3活动,头发已经花白的司机显然没能听懂。
这符合我的预期。
对于多数人甚至很多科技互联网从业者来说,Web3就像是个神奇的平行世界,虽然它曾在去年短暂地占据了公众的视野,却因FTX暴雷等一系列事件被拉下神坛,时至今日它已鲜少引起外界大规模的讨论。
然而就在国内大半个科技互联网圈的注意力都在由ChatGPT引爆的AIGC和AGI时,Web3却再度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引起外界侧目,这次背后兴起的是一个新“叙事”——香港。
2022年10月31日,香港政府高调地发布了《有关香港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它明确地宣告香港将发展成为全球虚拟资产中心和Web3中心。2023年初港府更是设立了引进重点企业办公室,推出高端人才通行证计划,开启抢Web3企业、抢Web3人才的节奏,而随后在数码港成立的Web3基地也得到了来自香港财务司5000万港元的拨款支持。
更重要的是,还有一系列正在制定中并将于今年颁布的政策,这些政策被一些权威媒体解读为:“香港特区政府明确虚拟资产交易平台持牌经营,代表着虚拟资产服务在香港地区正式受到认可,并将完全纳入监管。”
所有迹象都明确显示:一向缺少科创基因的香港,前所未有地All in Web3、希望留住这个吉普赛式到处流浪的行业和其中的人才,从而借此找到自己的科创机会。
但在香港的web3人潮里待几天,你也会马上意识到,在这股对香港来说仍然新鲜兴奋的浪潮之下,币圈“机敏”的老人们早也带着自己的镰刀,闻着熟悉的味道赶来了。
所以这一次,会有什么不同吗?
一场超过1万3千人注册的Web3大会,大抵意味着它聚集了华人Web3各个圈层的从业者。
虽然Web3世界将“去中心化”奉为圭臬,但它其实是个非常喜欢办大会的行业,只不过由于监管和疫情等多种原因,如此规模的Web3大会以往多在海外举办,而这也是本次香港Web3的一个重要意义——第一场国内Web3盛事,主办方给它起了个轻松的名字:嘉年华。
这场持续4天、超过200场会议的嘉年华几乎囊括了行业宏观发展、监管政策解读、DeFi和CeFi之争、NFT与GameFi的未来,以及时下火热的AIGC等各类议题,比特币和以太坊两个Web3最大的生态甚至分别占据了主会场一天的时间,同时各路初创项目还在分会场上演着Demo Day,内容之多让人眼花缭乱。
四月中旬每日有超过3万人涌入香港会展中心,与Web3嘉年华同时召开的还有香港科创展。
香港Web3嘉年华开幕第一天,会场就已人满为患。
虽然活动方提供了NFT检票通道,但真正使用的参会者寥寥无几,多数人举着手机屏幕上的电子票二维码,在密密麻麻的蛇形队伍中缓慢前移,我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位白发老人,他们拿着打印出的纸质二维码略带迷茫地环顾四周——“这一点也不Web3”。
在主办方万向集团董事长肖风进行简短的开场致辞后,大会迎来了真正的主角们——来自香港政府参与Web3立法、财政拨款、牌照发布、贸易管理,以及基地建设的各方官员,他们的发言也为台下华人Web3从业者们不停注入兴奋剂:
“现在是发展 Web3 的黄金机遇。Web3 能为市场带来效益、为市场和社会解决痛点,是大有可为的,也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香港将会释放Web3和虚拟资产的潜力。6月份开始将发布虚拟资产交易平台许可证,(证监会)将设置一些额外的准入规则以保护投资者。”
“目前已有 140 家 Web3 公司入驻数码港,我们启动了多个计划帮助推进Web3产业的发展。”
“Web3如果能够帮助中小企业解决痛点将能够切入香港经济的 98%,潜力巨大。”
很多找不到空座的人或站或坐地簇拥在过道,保安一度拉起了隔离带,没能进来的人们只得去隔壁的分会场通过大屏幕观看直播。
人们目不转睛、屏气凝神地听着港府官员的政策解读,低声讨论和暗暗叫好。在经历了低谷后,这些过去几年穿梭在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似乎看到了自己长途跋涉后的落脚点。
“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天,过去几年华人Web3从业者太难了,我觉得香港这次是个好机会。”
坐在我旁边的一位来自深圳的年轻人兴奋地说,与此同时他与会场里的大多数人一样,不停地用手机拍着台上演讲嘉宾的PPT内容。
“最令我感到兴奋的是香港特首居然都出来为Web3站台了。”我在大会现场与一位在香港金融领域从业十余年的投资人交谈时,他对前一日李家超出席香港Web3协会成立仪式、并发表了“Web3潜力说”表示十分激动。
狂欢一般高涨的乐观情绪顺着大会现场传递到了整个Web3世界,甚至拉动了比特币大盘的上浮。
“站上3万了!”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过节般的笑容。
然而这种上万Web3从业者友好和谐、济济一堂共庆盛事的景象没能持续太久。
在政府官员们奠定了香港Web3的大基调后,现场的人们陆续回归到不同的圈层中各自行事,我眼前的这个Web3世界逐渐恢复了它原本真实的样子。
占据着绝对流量热度的依旧是Web3华人KOL们。
这场嘉年华将KOL们分野成了两派,一种是站在台前、履历光鲜的香港Web3创业者,他们出现在各大会议的圆桌讨论中,与政府官员和头部投资机构共同畅想Web3浪潮在香江两岸的未来,我听到参会者给他们起了个有趣的名字:
“Web3民族企业家”。
在现场从业者的口中我得知,这些Web3民族企业家们的背景比较多元化,有些是在Web3领域的连续创业者,但不乏项目失败的经历,也有些由Web2转型而来的企业家,趁着前些年Web3发展的风口在行业里闯出了一些名气。
“总之都是KOL,有些人自身名气远大于创办的项目。”一位Web3数据安全领域的资深人士告诉我。
在某天午饭前的一小时里,我与其中一位被称为“Web3民族企业家”的王峰匆忙地打了个照面。
我见到王峰时他正与隔壁一桌投资人聊的火热,快到我们约定好的谈话时间,他小跑过来,放下了一个iPad和一个巨大厚重的纸质笔记本,然后一脸抱歉的告诉我再等几分钟,他还要再去跟另一桌朋友打个招呼。
等待他的时间里,我对那个黑色硬壳皮、看起来有些笨重的笔记本产生了浓重的好奇心,这样的物品已很少出现在科技互联网行业,更何况自诩为下一代互联网的Web3圈子。这份好奇直到对话快结束时才被满足,在我的追问下,王峰为我展示了里面的内容:一篇篇干净而整洁的笔记,其中穿插着或是手绘、或是粘上去的插画和贴纸,让我想到文艺青年们喜欢做的手账本。
“都是跟人聊天的时候记下来的,画图比较多,别人一边说我一边画。”王峰边翻着笔记本边解释。
这让我想到他做的那档“王峰十问”对话栏目,这位在Web2时代创办了一家港股上市游戏公司的创始人,在2019年加密浪潮席卷国内市场时,接连对话了包括V神、Gavin Wood、赵长鹏、李林、SBF在内的一众行业头部核心参与者,但他创办的币圈媒体也在监管趋严后被内地封停,他也从公众视野淡出了不少。
他告诉我随着香港Web3浪潮的到来,他也开始下场创办项目,手头在做的一个是NFT Marketplace产品,另一个是GameFi产品。
我企图弄懂这位与港府互动密切的,同样也不乏争议的Web3大佬,怎么看待正在香港发生的Web3热潮。
“现在香港Web3的问题是需要进一步看清监管政策,并且需要有标杆式的企业获得成功,比如能获得主流基金的投资,虚拟资产能在合规的交易所上线。”王峰把当下称之为香港Web3的“蓄力阶段”。
有人直接将这种趋势概括成:东升西落。
“这个词提得好。”他在回答问题时双肘搭在双腿上,上身微微前倾,眼神并不经常与人对视,说话语速很快。
与会场台前嘉宾的解读相似,王峰将“东升西落”看成香港Web3大展身手的时代背景,一方面欧美国家的金融体系处于不确定性极强的动荡阶段,而香港背靠内地对宏观经济有着更强的把控能力;另一方面随着华人Web3开发者的涌入,香港Web3可预见性地会出现数量和质量上的百花齐放。
“不管未来政策是变严还是放松,香港愿意出来做裁判就是个好事情。”
谈话进行到大半,王峰身旁的一位工作人员起身催促他中午与投资人的饭局即将开场,要抓紧时间出发了。
在离开之前他再次表了忠心,他告诉我,他未来计划把核心团队放在香港,目前也与数码港一起筹备着入驻事宜,“越来越多的Web3企业涌进来,大家都在排队”。
然后在小跑离开之前,他又加了一句:“我们平台的权益NFT已经上线了,可以关注一下。”
后几天里,他的这款权益NFT在二级市场的成交量超过1000ETH。
站在台前的人有自己光鲜亮丽的想象,但闻风而动的还有那些即便永远无法上台却依然自带流量的“顶流”。
孙宇晨就是这个圈子极具代表性的人物。
在这样的大聚会中,任何人都避不开他的名字,人们戏谑地称他为“孙哥(割)”。不在任何台面上,但他一手操盘的几场营销事件却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与笑料。
在孙宇晨落地香港前,一则有关他出价8万USDT(一种加密币)高价聘请贴身保镖的消息率先流露出来。事情的起因是有人出资8000U进行悬赏,只为找到打手当面教训一下孙宇晨,以报之前被其项目“割”过之仇,这一消息引起了加密圈近乎癫狂式的围观:
有同样被坑经历的人喊价入场、甚至发起高达80万U的募资;也有同样在华人加密圈小有名气的各式KOL,如网红打卡般在香港寻觅着孙宇晨的足迹,只是他们成功见到孙宇晨后,非但没有采取任何暴力行径,反而争相与之拍照合影,这些照片让他们在社交媒体上成功吸粉无数。
“人特别多完全无法靠近他,他在二楼身边跟了四个保镖,我连楼都没上去。”
我在一个Web3聚会中听一个刚从孙宇晨酒会回来的人分享道,周围人听了他的话打趣地说“不是说请了八个保镖吗怎么才四个?你这是在layer1就被撂倒了,都没上去layer2啊”,而后全场哄然大笑。
离谱的事情还在继续上演。
为了更大限度地获取流量,孙宇晨这个华人加密圈的黑红顶流开始塑造新的网红。
一位被称之为“小耳朵”的矿机项目工作人员,因为一张活动现场照片而被孙宇晨点名邀请加入选美大赛,在随后的几天里,孙宇晨与小耳朵的名字捆绑式地出现在各类营销活动里,在乌烟瘴气的氛围中,看热闹的人起哄叫好,看不下去的人顶多骂上一句,但流量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向这里。
于是孙宇晨们自然也要对香港Web3点评上几句。
在一场孙宇晨参与的线上对话里,这位已经臭名昭著的币圈人士摆出了熟悉的江湖大哥般的嚣张跋扈与无所顾忌。
“没出事之前大家就随便干,这就是香港的态度,老币圈的人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孙宇晨喊麦式地表达着自己对香港Web3的看好,这位北大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甚至引用了几段国际史来佐证他对大形势的判断。
然而被网友提问未来是否回国发展、用什么身份回国时,这位顶流开始左顾而言他,始终无法给出准备的回复。
“孙哥晚上的飞机就离开了,我们今天的对话就到这里结束。”然后对话就结束了。
然而人们知道他未来还会不间断地、以各种离奇的方式再度回归。
大会日程刚过半,会场就没什么人了。这让人好奇,这些花费了不菲差旅的人们都去哪儿了。
答案指向了香港会展中心附近的多个区域。
不愿在商业大会花费太多时间的技术咖们,很快开起了自己的闭门交流会。我加入其中一场,毫无意外的——这里的人们在讨论如何把AIGC落地到Web3行业里来。
一位来自新加坡的Web3资深技术开发者Neil,分享了一个近期备受开发者们关注的Web3&AIGC项目,它希望借助公众人物的IP,通过AI技术为其制作数字分身,并以NFT创作的方式面向市场用户进行商业变现,如此一来NFT将跳出被平面图片所禁锢、却始终无法拓展应用场景的困局。
“其实AIGC时代的个人创业更多是做交互,大模型训练基本已被大公司做得足够好了,Web3为个人创业提供了更平等的商业模式。”Neil在交流会中说。
事实上,这几天在各类Web3大会上,ChatGPT和AI是很多演讲嘉宾都不曾落下的“热点”,然而人们只是象征性地赞扬着人工智能带来了伟大的“生产力革命”,并声称这必将与Web3的“生产关系革命”碰撞出巨大的火花,但仔细听下来,不少演讲者只会重复地举例AIGC图像生成与NFT创作是多么的契合,让我感觉本来还带有些艺术价值的数字藏品,在他们口中变成了机器批量生产的廉价商品。
另一个颇为讽刺的现象是,那些来自Web2大厂的前任高管们带着自己出来创业的AI项目登上Web3大会的舞台时,他们对晦涩技术的展示与解读并没能吸引很多内心躁动的Web3从业者,在这些为数不多与硬核技术相关的会议中,台下观众来来走走,台上的演讲者有着掩饰不住的尴尬。
随着越来越多开发者的加入,我面前的人们谈论的话题也愈加专业。
坦率地说,他们之间纯技术层面的探讨我多半没能听懂,令我觉得趣味横生且颇具意义的是,这些具有不同技术背景、所做的工作分布在Web3行业各个环节的人们,利用这样的机会或是请教涉及对方技术领域的难题,或是耿直地提出对方产品的技术漏洞和危害,无论是心平气和的交谈,还是剑拔弩张的争论,最后总会得出个可以推动技术优化的解决方案。
在他们讨论技术的空隙,我在现场问及一位同样毕业于北大的Web3从业者对孙宇晨的看法,他立场鲜明地表示不愿与这位“知名”校友为伍。
“北大多数从事Web3的校友并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炒作,毕竟很多公链方从技术上没有什么创新,都是拼凑和抄袭,而且在实际操盘过程中,伤害了很多人的利益,在这个行业有一种很不好的习惯,靠流量吸引‘韭菜’入场,再去收割‘韭菜’。”这位北大技术开发者说。
我在这场交流会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香港Web3更为激烈的讨论。
眼前的开发者们在比较香港和新加坡的优劣。
作为一个在新加坡工作生活了十多年的科技从业者,Neil坦言他仍看好新加坡Web3的长远发展,不过他也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对于初创企业来说,目前香港的创业环境要更好一些,新加坡高昂的机票价格、房租,以及越来越难申请的工作签证,已然成为了限制小型初创企业入局的门槛。
据Neil的亲身感受来看,香港在创业成本和人才流动上是占优势的,新加坡的创业项目现在其实很难落地,去年从国内迁到新加坡的Web3公司非常多,但留下来的可能只有20%,而且留下来的都是公司的负责人,团队大部分仍旧不在新加坡。
但对于把目光聚焦在全球市场的技术开发者而言,他们对于香港Web3还有另一重顾虑。
“我们目前没想通的一个点是,香港作为亚洲金融中心成功的原因是他背靠中国市场,但他主要面向的也是中国市场,这对于想要从中国出发做全球的创业者而言,后面怎么以香港为跳板走出去可能是个难题,这点目前新加坡仍占有非常显著的优势。”Neil说。
“目前我们开发者们最不希望看到的是,很多从国内来香港注册的Web3公司反过头回去中国做客户,去割国内的韭菜,这是最糟糕的事情。”
这些参会者快速分裂,但仍有人可以自由穿梭其中,那就是——投资人们。
在香港Web3活动密集召开的几天里,无论是带着项目而来的Web3孵化机构,还是带着热钱来找项目的投资机构,都在会场内外昼夜不停地忙碌着。
这些人们几乎包场了会展中心附近各大酒店的咖啡厅,他们知道大半华人Web3从业者都在香港,没有比此时更好的商机。
白天里,谈生意的人们将时间均等地分割成以小时为单位、车轮战般地与一波波潜在的合作伙伴见面;夜幕降临后,他们又将战场转移到香港街头的餐馆里,可以是桥底辣蟹,也可以是鸡煲火锅,西装革履的投资人们并不在乎被熏上满身的味道。
在一场由Web3孵化机构创始人Tony组织的流水席中,我得知他此行来到香港后几乎没怎么参加Web3会议,就是以上述这种私下小规模的见面,为带来的六个创业项目成功地找到了融资。
这种流水席的本质是有目的地提升参与者在圈子内的社交广度。
我在现场旁观的两个多小时里,除了几位年轻的项目创始人始终留在现场,其余络绎不绝的各方Web3来客拜码头般来来走走。借助组织者作为行业人脉超级节点的能力,一场聚会下来年轻的创始人能与三十多位Web3老炮儿们建立初步联系。
“太累了,估计就快结束营业了。”这场流水席一直持续到午夜,Tony在我旁边长叹一口气,眼神有些不由自主地涣散,他告诉我昨晚的那场到后半夜四点才结束。
“这就是江湖啊”。
场面上的热闹并不妨碍投资人对项目本身做出更为审慎的判断,尤其是涉及香港Web3的项目。当我问及他们的投资意见时,老练的从业者会笑笑不说话,透露出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也有投资人愿意基于支持香港Web3的立场之上,点明一些背后潜在的风险与不确定性。
Jeff Ren向我揭示了香港Web3背后金融法律体系的尴尬,他是一个2000年来到香港的金融从业者,现就职于一家华人头部Web3机构OKX负责投资业务。
据Jeff透露,目前唯二拿到当地牌照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OSL和Hashkey,实则是香港证监会发出的七号牌,这个基于SFC证券期货条例的牌照只对证券产品生效。
然而问题在于,香港法规里并没有把加密货币(Crypto)定义为证券,所以对于想要拿到这个牌照的Web3企业而言,它们需要先把自己变成符合规定的证券交易所后才能申请交易虚拟资产,而这意味着对现有业务进行大范围阉割。
“现在大家都在旁观Hashkey在香港能不能跑得通,肖风的思路是愿意拥抱监管,但他也把自己要做的事情跟政府讲的非常明白,现阶段做这种尝试对于全球化的Web3企业来说其实非常冒险,我们更多还是希望做效仿者和追随者。”Jeff说。
我在另一位资深投资人口中也听到了类似的观点。
这位投资人告诉我,从她对香港Web3政策走向的观察来看,虽然港府已在相当激进地表示支持与开放,但整体监管架构的底层逻辑与欧美十分相似,“而美国对于虚拟资产交易现在还没有清晰的法律依据,这意味着香港下一步要做的是在国际上没有先例可参考的基础上进行监管侧的实验”。
“但牌照还是越多越好,香港Web3也会越来越好。”这是不少投资人的总结式观点。
热闹结束的也很快,人们散去,有的赶去日本参加ETH Tokyo,有的飞往美国参加Consensus,有的返回新加坡听陈奕迅的演唱会,更多人陆续返回深圳、杭州、上海等城市。
一场热闹的大会结束后,人群散去的香港,可能更能看到它的web3的那一面究竟是什么样。
在街头巷尾走了一圈后,香港Web3浸入到大众生活的程度有些超乎我的想象。我在铜锣湾、金钟、尖沙咀、旺角这几个人流密集的商业区看到了不少比特币ATM机,虽然数量上远不及遍布香港的个人换汇店铺,但已然算得上使用方便。
在旺角商业街的一块巨型广告牌上,甚至赫然出现了GameFi的身影,周围店铺的老板告诉我,这块地理位置优越的广告牌几乎成为了Web3的专属位置,几个月之前它属于一家加密货币兑换平台。
此外,香港还出现了不少加密理财的大型门店,本地年轻人频频出入其中。
这让我想起几天前跟Jeff的另一场对话,据他观察香港Web3本土生态中多半还是“外来的和尚”,但也有不少刚毕业的香港年轻人跟随着政策相继入场。
Jeff告诉我香港本身并不是一个创业氛围浓郁的地方,在这边时间久了会发现就连理工大学毕业的年轻人,进入社会也做着卖保险、房地产中介、金融销售类的工作,“这是香港DNA决定的”。
而自从香港Web3政策出台后,Jeff看到Web3对整个东区起到了一定的虹吸效应,港府政策的推出和官员的站台告诉这里的人们,“无论如何Web3是一个你可以穿着西装体面工作,并且特首会夸奖你的一个事情”。
透过眼下的这股热潮,香港选择加码Web3本质上是希望发展失落已久的科创,这个方向在过去几年中被港府数次提及,香港也被寄予厚望,成为“国际科创中心”。这显然与香港熟悉的金融,逻辑不同。科创是一个很难实现短期效益回报的领域,它往往需要企业和政府共同沉下心来,做好长线作战的准备。
一位从事金融科技的资深人士告诉我,香港选择Web3作为科创发展的切入点,固然有其发挥金融中心优势的考虑,但也依旧体现出其对投入回报周期的高要求,“Web3就像一剂发展科技的猛药,见效快,但副作用来的可能也快”。
“香港可能还在过渡期,很多事情都没有想明白。我最不看好的一个点是香港允许老百姓区做加密货币的投资,就连从业者很多时候都看不懂这些Web3项目,像我们要有大概20多个人一起研究项目,大概一个季度才会投一个,还不能保证不出错,这对普通民众来说风险就更高了。”一位Web3天使轮投资人对我说。
我此行在香港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出现在无数会场演讲嘉宾口中的数码港。
从铜锣湾搭乘69路专线到数码港需要40分钟,如果说香港城区给人的感觉是繁荣与破败同在的老城区,那么数码港则是一个干净利落的高新园区,这里没有国际都市的拥挤和喧闹,只有一个占地辽阔的科技园区和几个小型商场。
然而我在这里却并未感受到十分浓郁的Web3气息,科技园区的四座写作楼里挂牌的公司仍以金融领域为主,展厅中陈列出的科技公司社群中倒是零星地出现了Web3企业的身影,但距离名副其实的“Web3基地”还相差甚远。
“香港Web3喊单确实把大家都叫过来了,但是事情干得成干不成还得靠自己。不要太严肃,这就是场嘉年华。”
我在离开数码港的最后一刻,脑子里重复回响的都是这句话。
这么看来,这场香港Web3盛事给自己起的名字,还挺实在的。